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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行宝竹岭
发布时间:201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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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贝尔

这周末(周六),我们三家半人约了去宝竹岭。我创意,老丁邀约。有老丁家三口(他侄女丁凤),小郝家二口,老谭家独一口,我们家两口,共八口。约的早上八点半在东风路口碰头,然后坐车到义佛山。结果上车已经九点过了,到达义佛山山顶快十点。站在义佛山顶,看东边是大水涪江,看西边是小水关东水。美中不足的是能见度不高,山水都罩着薄雾。山顶风不大,但奇冷。我虽已是第三次上到山顶,但依旧兴奋,一路拖在后面拍照。义佛山那边便是旧堡羌族乡的关东水。站在义佛山往西看,看见的是关东水的来路,一条溪,夹在极深的山涧里,蜿蜒东去、北转,溪河之上是重重的山垭,下面是坡度不等的山地山林,上面是万古老林。

我们沿着走旧堡子的公路走了一段,便在一家人户侧面走上了一条通村土路。人户里的人告诉我们,这条路是走宝竹岭的。我们的“驴行”规划便是从关东水到宝竹岭再到沙坝子。我们也不知道行程有多少里,只是预计要走三四个小时。关东水村委会在去旧堡子的路上,这一次我们不准备去了,人户里的人告诉我们从关东水走宝竹岭要踩水。去宝竹岭的土路好走是好走,但回头线太多,驴友们一边走一边说话,我在后面拍照,看溪对面的红叶山峰。小雪已经过了,但山里面还秋色簇簇,只是这秋色显晚,已经枯干了,大多数红叶远看殷红,近看枯焦,只是偶尔遇到一小树一小簇还有些水色。残红,也是残美,显得孤寂,但一点不悲凄。或许已经遭霜打了,或许明天就是一场雪,但它们美得坦然,美得自满,因为跟那些枯焦了的红叶比,它们算是够绵美的了。一路上遇见人家,遇见狗,遇见羊,遇见芭蕉树,遇见马蜂包……人家都坐落在路边五六十度左右的坡上,算是山居的奇迹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下到了溪边,溪水清澈,只是有一台挖掘机在溪水里修筑翻水桥把水挖浑了。现在是枯水季节,但我可以想象夏日涨洪水的情景,翻水桥自然不顶用的。由溪岸堆起的高高的厚厚的沙石,我们可以想见曾经暴涨的江水有多大。

    路边的溪上有一座铁索桥,老谭走到了铁索桥的另一头去回来说,桥头的水泥墩子上刻的有诗。我走过去查看,并拍了下来。字刻的歪歪斜斜,像幼体,又像是拿左右写的,代表了当年宝竹岭人民的文化水平。第一句是“脱鞋扎裤涉水行”,我一看就喜欢。一条小路从桥头岩壁的灌木丛下来,一看就知道上面山上还有人户住。山民生活的艰难要远胜于高原牧民,他们在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大国治下,但他们的生存状况还是停留在原始时代的。我知道顺溪而下,走到溪水汇入涪江的溪口便是平(武)松(潘)路上的沙坝子,但我不知道路怎样,有多少里。通村路顺着溪水走了不远,便离开溪水开始爬坡了。坡路像是刚修不久,回头线众多,一折一绕一绕一折又上了山。老丁没走有一个回头线,直接爬上了修路倒下的土石方。我跟着爬了上去,某人也跟着爬上去。那是白炭泥堆起的土坡,还有一些松软。某人手脚并用,我和老丁也跟着手脚并用,这才爬上上面公路。宝竹岭首先呈现给我们的是两棵大树。一棵枫香树,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那棵枫香树论大,是我平生所见的第三大的树。论高,则是第一高。第一大的是陕西黄帝陵的轩辕手植柏,第二大的是阳朔十里画廊上那棵榕树。我转来转去拍那两棵树,直拍到相机没电。拍那棵叫不出名的大树时,拍到了树的主人,姓徐,七十岁。

宝竹岭村委会就在路边,驴友们过去跟路上院子里打黄豆的人说话,某驴友居然攀上了亲戚。要了开水,还要给我们煮饭吃,只是我们要赶路,等不到他们的饭了。

      从土地庙开始我们走上了通向沙坝子的小路,具体有多远没人知道;后来遇到一个赶马的告诉我们他测量过,足足有三十里。路上随处可见大树,大树兜,以及孤树的红叶。也是从土地庙开始,我们经过了几里路的林间小道,准确地说是青杠林和水仙林小道。路上木叶层层,十六只脚走过一遍木叶响。水仙子我们也叫白雪子,是青杠树的近亲,叶子要比青杠略小,皮质要细腻很多。尤其年轻的水仙子的皮光滑如白桦皮。

 
一路上我除了拍路上的树和水色仍好的红叶,也拍一些溪谷对面的山景。对面的山高耸如云,一高一矮两个尖尖的驼峰,便是我们在县城看见的老团山。问驴友们,居然不知。他们只能算作客串驴友,真的驴友是需要学习地理知识的,要懂得驴行之地任何一个方位。看见对面山上的人家,我便联想起那座铁索桥,想起人家户的人下山一趟去旧堡子,再由旧堡子去县城,回来再上山,来回走在铁索桥上。没有铁索桥之前,就“脱鞋扎裤涉水行”,或者过独木桥、扯溜索。
土地庙过去三个湾,在一个山嘴经过一个老屋基,满地石板石条,还有半截断墙,墙缝的蕨苗还是青油油的。某人站在墙上叫我给拍了张片片。老屋基背后林边也有一棵大树;旁边还有一棵门针刺树被砍得只剩下少半,依然枝繁叶茂。刀口已陈旧,想必砍了已经几十年。后来听丁凤的父亲说,老屋基叫肖家疙瘩,曾经是所学校。也不知该写成“肖家疙瘩”还是“萧家疙瘩”。一所学校在林子里,两边数里不挨人户,当年的情景一定有几份浪漫几分恐惧。山里女子山里娃难听的读书声从树林传到对面山上耕地的人的耳朵里,不知是怎样的情形。
我们走过青杠叶铺成的山道,走过枫香叶铺成的山道,再走过板栗树叶和千丈树叶铺成的山道,才走出老林来到一户人家。几条狗叫了几遍山,一直叫到我们经过它们面前。几条黑狗,黑山狗,想必也从未见过世面,甚至连同基因也不曾见过世面,叫声还如同我四十年前听见的。这户人家叫杜家院,主人在门前街沿下面切洋芋,他认得老丁和丁凤。我注意到了后门外面那堆老南瓜,看上去黄酥酥的,想必吃起一定又面又甜。几十年没有这样去感觉山里人的生活了,屋里烤疙瘩火的老人,手里端一个瓷盅盅,盅盅上的瓷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屋檐下还坐着个老人,穿着青丹布长衣,头上抱着黑帕,抱着杆长烟袋正吃着水烟。看见他们,我便忘了自己所处的世纪。山里无世纪,不知毛邓,更不晓得江胡习。这样多好,时间多圆满,生生死死即是永恒。
 
我们一直走横路,偶有上下,转山嘴过小沟趟水溻子,人家户旁边的萝卜和豌豆尖特逗人爱,那才是绿色无公害的。荒地里的蒿蒜子也诱人得很,看见它们就想起酸菜和搅团的味道。

在另一户人家坎下的路边上,我们看见一所小学的篮球架,两根树棒棒撑着一块安着个铁圈圈的木板板。房子还在,学校撤了,勾子大一坨操场长满了草。

再走一面坡,便到了一个叫大桥院的人户。老丁说他小时到过这里,我二十几年前在阔达教过的学生唐兴平的家就住这儿,现在不住这儿了,他在绵阳打工发了买了房子,把父母也接去了。唐兴平是那个班成绩最好的,但也没有考上师范。从大桥院的路口过的时候,我往院里走了两步,拍了张照。石板路进去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老房子垮二垮三的,像是没人住了,估计就是有人住也都是老弱病残小一类的留守者了。

从大桥院出来不久,碰见三个从外面回来的打工者,又提起唐兴平,他们说他有出息把父母接去绵阳住的时候表情诡异,到了沙坝子听丁凤的父亲说,唐是发过一点财,在绵阳买了房子,把父母也接下去了,但后来搞婚外恋,婆娘把他离了,房子婆娘娃娃要了,他和他的父母净身出门租房住,喜欢他的那个女人也不要他了,他又开始打工,父母在帮人看大门。
越到溪口,两岸的山越狭窄、陡峭,站在左岸的栈道上,仿佛伸手能摸到右岸的花花草草。两岸一片棕红、水红,偶有几树葱绿。溪水在深涧奔流,时有灌木荆棘遮掩,溪里溪边到处是光洁巨大的石头石板。我禁不住想起溪畔春天的景色,初春的淡萌,四月的翠,仲春的葱笼。百花开,野菜疯长。这些都是老丁童年置身的物象,但他未必有好深的记忆和感触。
到了沟口,看见了对岸的公路,我却没了该有的兴奋。一座拖在涪江上的铁索桥把两岸相连。我从1987年夏天第一次走这条路看这座桥,看桥头的山包树木,至今至少看了几百眼上千眼;尤其后来到了阔达,周周上下,看得更多。我一直都觉得对面桥头上很美,像个独立王国,甚至幻想过在桥头定居,把桥断了,不再与外面联系。也幻想铁索桥下面的溪河流经的深山沟谷,会是怎样的遥远荒凉,又是怎样的“桃源”。知道这条溪是从关东水和宝竹岭流下来的,便把关东水想象成一个海子,把宝竹岭想象成大山中的一个世外桃源。
过了铁索桥往藏王庙方向走一百米便到了著名的沙坝子,即老丁的老家——也是丁凤的家。接下来自然是喝酒吃肉了。吃腊肉香肠,吃煣萎子的猎肉,吃丁各子煮干豇豆,吃丁凤的母亲为我们推的活水豆腐……某人表现得超好,连喝了几杯红酒,代表“女驴”频频举杯。老丁的二哥以前见过了,第一次见到老丁的大哥。酒足饭饱,我们一行又在丁凤家门前真正的沙坝子丁太武的庄园“参观”了一只青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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