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白马人的生殖器崇拜
张金生 杨媛 邱雷生 毛树林
[摘要]：白马人民俗文化中传承着生殖器崇拜习俗，主要表现在百褶衣和短衫背部图案、女性的鱼饰品、池哥小腹部柱状结，有祈求人丁兴旺、驱邪纳吉、满足审美需求等寓意。
[主题词]：白马人 生殖器 崇拜
A brief discussion on the genital worship of Baima people
Zhang Jing-sheng,Yang yuan, Qiu Lei-sheng，Mao Shu-lin
Abstract: white folk cultural inheritance genital worship custom mainly in the pleated skirt and blouse back pattern, female fish jewelry, belly brother pool columnar junction, pray for a exorcism, Najib to meet the aesthetic needs of meaning etc..
Keywords:Baima people, Genitals, worship
生殖器崇拜，是原始社会普遍流行的一种风习，白马人民俗文化中也传承着这一习俗。本文拟对白马人的生殖器崇拜文化进行探讨。
一、生殖器崇拜的主要表现
白马人生殖器崇拜的主要表现，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百褶衣和短衫背部图案
白马人百褶衣和短衫承载着白马人崇拜的大量信息，有自然祟拜符号、祖先崇拜符号和农耕崇拜符号，而最主要的是生殖器崇拜符号。百褶衣和短衫是白马人妇女服饰中的主体，其背部的装饰图案也最具典型意义。百褶衣和短衫背部图纹比较丰富，而且因时因人又不断创新和变化（图1、图2、图3）。但是，无论怎么变化，从目前能见到的历代以来的百褶衣和短衫背部图案考察，相对固定的图纹是上部的倒三角和两边圆形图及下部的尖头圆柱图(图4、图5)。
(图4)
对于上部倒三角图纹已有学者关注。余永红等人认为：“将整个图案联系起来考察，就会发现这种结构格式整体上具有人像面部造型特征，象征了白马人的祖先‘三目神’，且具有突出的‘纵目’形象特征，中轴线上的倒三角形应和于氐人先祖的‘雕题’习俗和符号特征，而两边圆形图案的原初形态则是‘凸目’造型。” [1] 焦虎三从古今中外引经据典考证后认为, “其中心构图为一倒立的‘▽纹’。在现今已发现并广布于新疆、宁夏、甘肃与青海等地的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的岩画与殷商时期甲骨文中，此符号也出现的十分普遍，考古学界均将之判读为代表女性，其为‘女阴’的象形”。“▽纹”两边圆形图，为太阳图纹。他将上部图案统称为“女阴太阳纹”[2] 。 我们赞同这种判断。
(图5)
对于下部尖头圆柱图，关注的人比较少。尖头圆柱图代表什么呢？在古人类，男性生殖器崇拜, 也是一个重要习俗。古人男性生殖器崇拜很普遍，有的是模拟物，它们多被称为“祖”，有陶祖、石祖、玉祖、木祖、铜祖; 有的是象征物，如鸟、蛇、龟、葫芦、玉如意, 等等; 还有的是以石柱或类似石柱等象征男性生殖器加以崇拜(图6、图7)。古代的南方民族(例如巴濮荆越) 流行一种“牂柯”崇拜，“牂柯”就是指各种形似男根的柱状物。《尚书·禹贡》说, 大禹治水的时候, 每到一处, 就要“隨山刊木”， 祭奠高山大川。《神异经》说，昆仑山上有一根高耸入云的铜柱，人称“天柱”, 朝它顶礼膜拜。《华阳国志》说，蜀国古帝开明王朝时候开始建立宗庙，每个国王死后都要立一块三丈长的大石为墓志, 现在称作“石笋”。 所谓“刊木”、“铜柱”、“石笋”同“牂柯”一样，都是男性生殖器崇拜物, 或由此而演变而来的[3]。由此，是否可以判断，白马人百褶衣和短衫背部下端的尖头圆柱图象征的是男性生殖器。
1基本概述
2历史考察
3日本情景
4中国情况
5印度情况
6相关词条
7参考资料
图为土耳其的巨型男根阵
(图6)
(图7)
生殖器祟拜，始于原始初民。最初，他们不能把性交和生殖连结在一起，而只看到婴儿从女性生殖器中分娩出来，认为生殖器有灵魂，是“生命之门”，所以首先崇拜的是女性生殖器。女阴祟拜不仅源自妇女分娩时的直观，而且源自当时的社会发展。母系社会中女性的崇高地位，是使女阴崇拜成为初民的一种普遍心理的社会原因。但是以后，经过长期的生活实践和经验积累，原始初民逐渐发现男性生殖器和女性生殖器接触以后才会导致怀孕、生育，于是又逐渐兴起了男性生殖器崇拜，即男根崇拜。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转化，男性在社会发展中地位的加强，推动了男根崇拜的发展[4]。白马人百褶衣和短衫背部图案将女性生殖器和男根生殖器进行艺术化处理，把抽象的女性生殖器图案放在上部，把抽象的男根生殖器图案放在下部，使两者并存，又先后主次分明。
（二）女性的鱼饰品
白马人妇女身上有多种鱼饰品。首先，有鱼骨牌头饰，前段用5、7或9个带小孔的圆形鱼骨牌依次排列串缀在红毛线发辫上，后段的红毛线散开，和各色串珠相互搭配，佩带的方式随年龄不同而具有差异性：青年妇女佩带时前段的鱼骨牌与发辫绑扎在一起，缠绕头顶一圈，而后段的毛线和串珠从耳边自然下垂，形成自然舒展的节奏变化；中老年妇女由于缠头帕，所以鱼骨牌头饰也和头帕一起盘绕在头顶，末端不再自然下垂。由于居住环境海拔高，气候相对寒冷，所以白马人中、老年妇女除了佩带鱼骨牌头饰以外，也戴黑色瓜皮帽，并与鱼骨牌头饰进行搭配，色彩热烈而和谐，形成独特的头饰效果。其次，有鱼骨胸牌，因其上面装饰长方形的鱼骨牌而得名，而且性质也与肚兜不尽相同，肚兜一般主要起保暖作用，而胸牌除保暖功能以外也起装饰作用，洁白的鱼骨牌从衣领下露出来，体现了白马人服饰的独特装饰效果。再次，有鱼造型纽扣，白马人服饰的纽扣、装饰图案中有比较具象的鱼造型（图8）,虽然对鱼进行了装饰变化，但鱼的造型依然明确，尤其鱼鳞的刻画巧妙地融合于图案形式中。学术界一致认为，原始初民，以鱼作为女阴的象征物。以鱼、双鱼作为女阴的崇拜物，有大量出土文物为证。从原始时代直到后世各个时期出土的陶器、玉器、门饰以及其他许多装饰图案中都有鱼型图案或花纹。年代比较久远的，如西安半坡出土的大量陶器，辽宁省阜新县胡头沟墓葬出土的两枚绿松石形坠，浙江省余杭县反山墓葬出土的白玉鱼，等等；年代较近的，如金代流行的双鱼铜镜，宋代的双鱼纹陶罐，清代的双鱼瓷瓶、双鱼木雕挂件等，都说明了这种以鱼或双鱼作为女阴崇拜物的风俗，从原始时代一直维持到近代，真可谓源远流长[5]。
（三）池哥小腹部柱状结
池哥是文县、九寨沟和平武等3个县白马人聚居区共同表演的一种祭祀性面具舞蹈池哥昼中的一类角色，研究者对文县白马人的表演音译为池哥昼，将平武县白马人的表演音译为跳曹盖，将九寨沟县白马人的表演音译为酬盖。池哥昼的表演时间，在每年正月初五至十七日这段时间。池哥昼作为民间祭祀舞蹈，以手舞足蹈的身体表达当地的生活与文化，它随当地条件、周围民族文化、地域文化、当地人集体记忆和认知体系、传统生产生活方式转变速度等多种因素产生了不少差异。但比较一致的是池哥的装束。池哥由男性(有的寨子9名、有的4名、有的3名、有的2名)妆扮，舞者面戴木雕彩绘面具，面具头上插几支锦鸡尾和五彩折叠花或剪纸花，面具背面挂红布，翻穿羊皮袄，背心里塞上荞草，隆起成驼背形，在臀部扎有一个结,象征着尾巴, 还要在羊皮衣的小腹部扎一个柱状的结,脚穿番鞋，腿裹毛缠，腰系羊毛腰带，身挂铜铃。舞蹈时，左手执兵器(木刀、木剑或木戟、木棍)，右手执牛尾刷等道具驱邪斩鬼。对于池哥羊皮衣的小腹部扎着的一个柱状的结, 文县铁楼藏族乡入贡山的白马文化传承人班志兴说“老辈子都给我们说，代表的是男人的牛牛子[6]。”在平武县白马乡厄里村深入考察了跳曹盖的宋西平教授在《源于白马人大型萨满祭祀活动的再次级仪式：“猫猫舞”》一文中记载：曹盖“舞蹈者羊皮衣的小腹部扎一个柱状的结，白马人说这是生殖器的象征。”
生殖器崇拜的习俗，一直沿袭至今。在日本，古代有生殖器崇拜内容的神庙至今还有400座左右。许多神庙所供奉的神像，包括男神和女神，都露有生殖器，而这是神圣的和有力的象征。日本名古屋以北的小牧市每年3月15日还要举行丰年祭，人们用轿子抬出主神像(即一个大约长7米、直径1米的木制阴茎)游行，民众朝它膜拜、欢呼，以祈求五谷丰登、子孙繁衍。在不丹,将男性生殖器彩绘在墙壁、大门上，并且图案各异，举目可见。在我国云南省剑川县，白族对石宝山石窟中与许多佛像并列在一起叫“阿央白”(意思是婴儿的岀生处, 又称“白乃”)的一米多高的一块三角形女阴石雕，顶礼膜拜。若有妇女多年不育，便以为自己的生殖器官堵塞不通，她们在祭拜“阿央白”时，便用铜钱在象征阴裂的石缝上用力划几次，祈望因此能疏通自己的生殖器，使自己受孕。台湾中部排湾族人，供奉着一人高的“屌神”。遍观环球，古今中外对于生殖器的崇拜真可以说是千奇百怪、难以尽数。然而，唯有白马人这样独特，这样虔诚，这样浪漫，这样高雅，这样智慧。
二、生殖器崇拜的主要寓意
白马人对于生殖器崇拜，有三个层面的寓意。
首先，祈求人丁兴旺。对自身种族繁衍的强烈关心，是白马人生殖器崇拜最根本的寓意。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的序言中指出：“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在古代，由于生活条件恶劣、科学技术水平低下, 婴儿死亡率高， 人的寿命短。加之饥饿丶战争丶瘟疫肆虐，种族和家庭时时处在危机之中。例如，西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甘肃人口为131万人，但到东汉顺帝永和五年(公元140年) 降到49万人[7]。繁衍人口, 不仅关系到家庭香火续断、劳力有无, 而且关系到族群的兴亡。所以，生育就成为种族和家庭一件十分伟大而神圣的事情。被生物学家称作东亚大陆上最古老的部族的白马人经历过太多的战争、饥饿、瘟疫，所以人丁兴旺是他们最大的追求,以高生育率来保持家庭和种族的生存与发展。在文县铁楼藏族乡每年正月十四、十五举行的傩舞中，在宽阔的场院男女知玛互相嬉戏挑逗，说有关生殖的粗俗笑话，表演夸奖、调情、亲昵、交配、生育等过程，被四川学者曾维益、邓廷良等先生称之为“人与部落的由来”、“人的由来”。 白马人将生育看作是妇女的最要紧的能力，普遍流行“婆娘不养娃, 不如一片麻”的俗语。历史上有的白马山寨, 男女青年互相看上后，男青年要去女青年家生活, 要到女方怀孕后才能正式确定婚姻关系。在白马人的结婚仪式中，新娘到家后, 要由一名多子女德高望重的妇女端一个盛着核桃和枣子的木马勺, 一边撒核桃和枣子, 一边口里大声唱道“一把核桃,一把枣儿,先养儿子后养女儿。”这些行为，与生殖崇拜一脉相承，都是祈愿多生多育,人丁兴旺。
其次，祈求驱邪纳吉。驱邪纳吉，是白马人生殖器崇拜的次要寓意。驱邪纳吉，是人丁兴旺的重要保证。在古人眼里，生殖器，特别是男性生殖器，不仅是神圣的，而且是阳气充沛，孔武有力的象征。他们把生殖器与生殖力相联系，并把它的强壮看成是兴旺有力的表现，从而认为还可以镇妖魔，驱邪气，纳吉祥。在欧洲,有许多奉基督教的妇女，喜欢佩戴男性生殖器形状的护身法物去参加“弥撒”，她们尤其喜欢佩戴曼陀罗花制成的护身符。曼陀罗花是一种奇异的植物，长得很像人形，更像男性的生殖器。在西藏，有些门巴族人以木头制成男性生殖器，悬挂在房上，以免祛女魔作祟，保证平安无事，人畜两旺。学术界认为，华表与塔，是男性生殖器崇拜的象征物。华表和塔，都是为镇邪扶正而建。我国古代民间传说有“托塔天王”， 他把手中托的宝塔抛出去就能镇妖魔。还有“靑龙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等说法。古人认为，阴阳相生相克，对于男魔、巫术要用女性生殖器及其经血等降服。这类故事，不仅中外民间传说中很多，而且古籍里记载的事例也不少。古代欧洲呈露阴坐姿的Sheela-na-gig石刻，面貌丑陋潦草，而阴部露出大得夸张，就是作为辟邪之用的。在百褶衣和短衫背部上部演变了的三角形图案中，有的 “▽纹”下面又对着“△纹”（“△纹”在远古，代表“男性（阳具）”）（见图1、图2、图3、图5），就蕴涵着相生相克等避邪纳吉愿景。在白马人聚居地，当我们问：“百褶衣和短衫背部为啥要绣那些图案？白马人说：“那是驱邪的。”我们又问：“为啥要戴鱼骨牌、鱼纽扣？”白马人还说：“那是驱邪的。”
再次, 满足审美需求。审美需求，是白马人生殖器崇拜辅带的寓意。白马人是一个爱美的民族，又是一个能够创造美的民族。百褶衣和短衫以及鱼骨饰品，就是他们创造的美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依据之一。无论女童、姑娘，还是中年妇女、老年太太，只要穿上百褶衣、短衫，戴上鱼骨饰品和沙嘎帽，站在蓝天白云下，就是美轮美奂的亮丽风景；走进茫茫人海中，就似万绿丛中光彩夺目的花朵；跻身民族之林里，就是独树一帜的标记，这就不难理解，1964年10月接见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十五周年民族代表团时，毛泽东一眼便认出白马人代表尼苏“穿着,人的面目,不像藏族。”[8]从此，藏身摩天岭深山老林千余年的白马人，引起了世人的瞩目。
参考文献
[1]余永红等.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服饰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10（12）.
[2]焦虎三.白马服饰图纹的特点与底层结构(载古元章.首届中国白马人民俗文化研讨会论文集.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13(9).
[3] [4] [5] 刘达临. 中国性史图鉴. 长春: 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7) ;世界性文化图考. 北京: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10) .
[6]牛牛子：当地方言，指阴茎。
[7]甘肃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甘肃省志·第六十九卷·人口志.兰州: 甘肃文化出版社，2001(12).
[8]平武县文史资料.第四辑.肖犹源记录的白马人妇女尼苏1989年7月3日在中共平武县委统战部回忆口述资料.
作者简介：
张金生，男，甘肃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杨媛 ，女，邵阳学院音乐系音乐教育专业大四学生。
邱雷生 ，男，甘肃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秘书长，陇南民俗文化协会副主席。
毛树林，男，甘肃陇南市文联主席，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