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加入收藏
散说体和韵说体:白马藏族文学在陇南川北毗邻区的并存态
发布时间:2013/9/12
阅读:1154次
 

 散说体和韵说体:白马藏族文学在陇南川北毗邻区的并存态                                                                 蒲向明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甘肃成县 742500)
 
摘要:白马藏族之白马语,具有两种方言和三种土语。其文学依赖白马语口语而流传,因此也是白马藏族口头语言的艺术。从目前学界对白马语研究的进展看,白马藏族文学无疑受到了周边汉、羌、藏民族文化和文学的影响,现存状态具有外延性特征。在陇南川北毗邻的聚居区,白马藏族文学呈现散说体和韵说体的并存态:文县以散文为主,平武县以韵文为主,九寨沟县以韵文为主。究其成因,系白马语的甘肃方言、四川方言及其白马峪河流域土语、夺博河流域土语和九寨沟下塘区土语所维系的文学艺术,在演进、发展和积淀过程中不同历史文化背景和自然环境差异所决定。
关键词:白马藏族;口传文学;陇南川北毗邻区;流传形式;散说体;韵说体
 
Prose-narration Style and Verse-narrative Style: the Coexistence of State about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in Adjacent Area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PU Xiang-ming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Longman Teachers College,Chengxian,Gansu,742500)
 
Abstract: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is an art of oral language from Baima language, is prose-narration style and verse-narrative style in the whole form of spreading coexist. But the geographical situation, and there is an imbalance, its spread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adjacent to the area is not consistent. Scattered in Mianyang Pingwu area, rhyme combination, mainly in verse; in the Aba Tibetan and Qiang Autonomous Prefecture Jiuzhaigou area mainly in rhyme, both prose; in Wenxian County of Longnan, area is mainly in prose, both verse. The reason is that the evolution, development and accumulation of differe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natural environment differences are determined. To investigate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spread and for understanding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Chinese people of the inheritance to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of literature changes the latent wisdom will obtain evidence and reference, and therefore is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Keywords: Baima Tibetan; Oral literature; adjacent area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circulate form;prose-narration Style; verse-narrative Style
 
白马藏族文学是其语言——白马语的艺术。“白马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藏语支,使用人口约1.3万(2000年),分四川和甘肃两个方言,四川方言又分两个土语。”[1]故而,我们近5年来的白马藏族文学调查,是按照白马语的甘方言、川方言和三种土语来进行的,对应的翻译,也用汉语中原官话文县方言和汉语西南官话四川话川北派系,使得白马藏族文学的口传作品由具有浓郁的白马语色彩变成具有显著地域特征的汉语方言书面语作品。这种变化,自然会引起文学内在特质的部分改变或者风格的变异,但是目前似乎别无他法。陇南川北毗邻区白马藏族文学的现存状态是:散说体体裁,主要有神话、传说、故事、寓言等;韵说体体裁,主要有古歌、山歌、劳动歌、酒歌、生活歌、情歌、祭歌、丧歌、长诗、儿歌、舞歌等;散、韵相间的体裁,有谜语、谚语、格言等。但这种状态从古至今的历史演变中,是经历了多重时空作用的结果,还有邻近周边民族文学和文化因素对其的多方面影响,比如在题材和体裁方面。有人就认为白马藏族长篇叙事作品《阿尼·嘎萨》(别作《阿尼噶撒》、《阿尼格萨》)就是蒙藏《格萨尔》的另一种表现和变异。这一选题,迁延过大,直接论据欠缺,拟可另文探讨。但从目前白马语研究的情况看,我们可以找到白马藏族语言变迁对其文学演进的规律性支持。
 
一、从白马语研究看白马藏族文学现存状态的外延特征
事实上,我们调查整理时发现,白马藏族文学深受邻近民族羌、藏语言艺术的影响,不免留有羌、藏口传文学的诸多痕迹,这种情况和民族融合、交流以及种种的历史演进不无关系。
从历史上最早记载白马语的文献——清乾隆十三年(1748)会同四译馆收集编集的九种《西番译语》之《川四》①看,白马藏族口传文学必然从题材来源到表现手法受到其他“西番”(今羌、藏等)的渗透和影响。这一点也可以从法国科学院东亚语言研究所齐卡佳博士(Dr. Katia Chirkova)的研究得到证实。她在“Baima nominal postpositions and their etymo1ogy(《白马语名词的后置词及其词源》)”[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藏缅语区语言学》),2005,28.2: 1-41]一文中描写和分析了白马语名词格标记的形式、分布和它们的来源,认为有的与藏语同源,有的与羌语支有关[2]。齐卡佳的探讨,在白马藏族文学的代表作《阿尼·嘎萨》“青蛙娶妻”型故事与同类型藏族故事《青蛙骑手》和羌族故事《青蛙花》之间的关联上,可以得到印证:
藏族故事《青蛙骑手》中,青蛙通过大笑(Ⅱe2)、哭泣(Ⅱe1) 、跳跃(Ⅱe3)等动作引起奇异之事后,迫使头人将善良的三女儿嫁给了他。[3]
羌族故事《青蛙花》中,青蛙得到了三女儿的爱恋,青蛙娶了三女之后,变成了一位英俊少年,与三女生活得非常幸福。大女见了,心里嫉妒,起了歹心,害死了三妹,冒充自己的妹妹与青蛙一起生活。三妹死后,变成小鸟、花椒树和梳篦,用各种办法揭穿大姐的真面目,让青蛙了解事情真相。最后她恢复人形,同蛙郎一起惩办了大姐。[4]
但是,白马藏族民间文学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形式上则比其他族属民间文学更讲究实用于现实生活,但其流传形式在川甘两省三县不完全一致。在陇南市文县,白马藏族文学以散说体为主,韵说体为辅的形式流传;在绵阳市平武地区的白马藏族文学,则散、韵结合,以韵说体为主的形式流传;而在阿坝州九寨沟县(原名南坪县)的白马藏族文学,以韵说体为主,兼有散说体的形式流传。
孙宏开等著《白马语研究》认为:“清乾隆期间修的《西番译语》中记录的‘白马译语’中的一组同义词,和现在(白马语)口语可以对得上。从词义看,和尚、道士、比丘、喇嘛在白马语里没有严格的区分,语义是混淆的。实际上,白马藏族信奉万物有灵,他们最大的神灵是白马老爷,佛教、道教、藏传佛教都是受周围民族的影响传入的。因此对各类宗教词汇的确切含义并不十分清楚,把它们看作近义词。”[5]这段文字说明,白马藏族的语言文学不仅是我们现在看到其深受周边民族文化的影响,而且早在清初这种影响就已经很深刻了。口传文学的时间不确定性,给我们的研究造成了时间轴线上的不确定性。所以白马藏族文学的研究有些只能建立在对其文化的其他方面的探测上。孙宏开先生从白马语的词汇构成和语义表达内容大致推断出“白马人很早就已经转人农耕,似乎没有经历过游牧的历史阶段。”[6]这就使我们能很好地理解为什么白马藏族文学中几乎没有关于游牧题材的文学作品,这也是白马藏族文学区别于安多方言藏族文学最显著的一个特征。
与周边的汉族文学相比,白马藏族文学的方位用语与汉语民间文学也有很大差异,并凸显出自己独有的特点。前者文学语汇以山势、河流来区分方位,有着十分丰富的方位词;后者习惯以东南西北来区分方位。“由于山势的方向、水流的流向,聪明智慧的白马人还让每个方位有了不同的等级,有近指、远指和最远指。如iε13 fiε35(山势的上方)、go13nɔ53(山势的下方)、kə13te53(近指水源方)、ti13kə13te53(远指水源方)、zi35la53kə13te53(最远指水源方)。”[7]白马藏族文学之所以不是像汉族文学那样以东南西北区分方位,与其居住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白马人生活的陇南川北毗邻区属高山深谷或沿河地域,如陇南市文县的白马峪河一带较为典型。所以,白马人的口传文学为了更加方便地区分方位,就以自己所居住的独特的环境来参照,这当然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在描述动作上,白马藏族文学的“动词通过词形变化区别动作由说话人发出或者由说话人之外的其他人发出”[8],这也和汉民族民间语言文学有着重大差异。
 
二、文县白马藏族文学有丰富的散说体作品,系其主要存在状态
陇南市文县白马藏族主要分布在铁楼乡白马河流域和石鸡坝乡岷堡沟流域,其散说体文学极其丰富,主要体裁是神话、传说和故事,寓言、谜语、格言相对较少。《文县志》在民间传说部分收录了陇南白马藏族长篇叙事诗《肖家女子》故事梗概[9]时,或许是因为当时重视不够,或许是为图简洁等原因,对《肖家女子白马人》的另一称谓未予明确。《文县白马藏族》所收16篇文县白马藏族民间故事[10]应该是有规模搜集整理陇南白马藏族故事的发端,但专题性的成果并未出现。《陇南白马藏族民俗文化研究·故事卷》调查编写组,自2008年开始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为期三年的调查、发掘和整理,获得了极为丰富的白马藏族民间故事、文学资料,计有神话、传说和生活故事等76篇,总计30余万字。该著2011年的出版,成为陇南白马藏族民间故事搜集整理的专书和标志性成果,引起国内重视。
 2014年底“故事卷”《续书》出版,收录新整理故事136篇,附编3篇计45.5万字,规模超过了“故事卷”原本。内容上绝大多数无复沓(异文)情况,但也不能排除同一主题异文作品的存在,说明陇南白马藏族民间文学在口耳相传的形式演进中出现了版本差异性和情节共生性特点。文县白马藏族民间传说的产生在其民间文学中晚于神活,其主人一般已经由神变成了人,因而更具现实性和人情味。如《吃人婆与打陀螺》、《会唱歌的石头》、《白马石头》、《三角石》、《黑叶子树》等等,肯定晚于《阿尼·嘎萨》、《月月》、《劳美阿美盖美》、《阿尼泽搜毕记》、《世间阿婆》等,作为口传文学充满着生命气息和自然气息[11]。白马民间故事虽与白马神话、传说有联系、渗透和交织流传的情况,但相较而言其自身有着鲜明的艺术特色和特殊的魅力。如《贝母整治毛鬼神》就通过想象虚构了在文县白马山寨入贡山,一个姓班的拾粪老人因贪图小便宜,被毛鬼神捉弄的情节,明显属于超自然的成分②。文县白马藏族民间故事是神话、传说、逸闻、轶事、寓言、笑话等所有民间散文作品的通称;但具体上说,故事应该是指神话、传说、寓言、笑话等有独立内涵的民间文学种类,它们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形式上更接近现实生活,比寓言、笑话内容丰富,有生动的情节和鲜明的艺术形象。这些散说体故事语言生动、形象、亲切、感人,讲起来娓娓动听;想象丰富、奇异,充满浪漫的幻想;情节离奇、曲折,富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故事中各式各样的艺术形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给人以难忘的印象。如《创世传说》、《四山班家的传说》、《枕头坝的传说》、《薛堡寨的传说》、《堡子坪的传说》、《蒲池山的传说》等传说故事,不仅可以帮助人们回顾白马藏族的历史与社会生活,而且以此为介质表现了白马藏族特有的道德观念和高尚的感情流变。文县白马藏族长辈代代口传的“古经”或“故事”,或多或少地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自我内化为精神的自律[12]。《金子沟的传说》、《石门瀑布的传说》、《红海的传说》、《小沟桥的传说》、《秦州客》、《班五郎》、《诸葛亮一箭之地的传说》、《斩脉气的传说》、《白马青年和素岭奇花的传说》等作品,以散说体流传方式体现出了多方面的自律优点:主角是人,或近于人的幻想物,故事情节是生活化的,神奇的幻想成分相对较少。
文县白马藏族韵说体文学与其歌舞表演、民俗活动交织融为一体,有较大规模。如其婚嫁歌舞对唱曲《勒开照》词:
尊敬的客人你高高在上,美丽的姑娘陪你在下方。/这是白马藏族世代的习俗,风土人情成就我族永生。
白马藏族的民族风情,汉语记载它博大精深。/最亲不过的是什么人?最亲不过的是娘舅亲。/马儿最喜啥佩戴?马儿最喜响铃铛。/马铃声儿清又脆,好马还是生好马。/英雄辈出好子弟,这是白马“话把”的传续。
父辈大人说什么?父辈大人说过去。/传承老师说什么?白马故事传后人。/母亲大人说什么?纺棉织布在家里。/年轻小伙说什么?打猎放牧在山里。/妯娌之间说什么?忙里忙外不停息。/姑娘之间说什么?闲言碎语笑呵呵。/小孩之间说什么?吃喝玩耍不忘记。/小狗最爱舔嘴巴,提起扔在雪地里。/小鸡常爱拍翅膀,飞不了一弯一道梁。/小马跑得哒哒哒,几里路程就无法。③
此词完全是用来吟唱的韵体文,属于婚丧礼仪曲。这种韵体文丰富的精神内容不仅渗透于生活环节而且还延续到社会活动、生产劳作的不同环节。如《谢酒歌》、《访亲酒歌》、《离别歌》、“乐义”(别称“录”或“乐”)中的《白马神韵》(组歌六首)从白马藏族的远古先祖流传而来。这些系列歌曲词是一套一套的,内容涵盖广远,仿佛可使白马人代代后世从这些韵体文中感受到:曾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经历过的幸酸与快乐交织着生活!我们也从中可以看出白马藏族的韵体歌词有着对人生、对历史思考的种种积淀——生生不息的白马人对生命、对文本(韵体文)不断经历着一代又一代的新生活。文县白马藏族生活区域流传的长达近250句约2000余字的叙事长诗《肖家女子》专为唱述纪事④。这首白马藏族民间叙事歌诗的流传地域属于川甘毗邻的藏汉杂居地区,它是根据清代文县白马峪肖家山村的一件真人真事经由民间编唱而成。上世纪八十年代至本世纪初,尚有歌手可以完整唱述,但近年来农村经济社会结构发生巨变,老传人去世,该作完整的传唱不易再现。《肖家女子》用自主爱情的吸引和殊死抗争的决绝来铺陈故事情节,虽是韵体文,但叙事能力和形象塑造并不在纯散文体作品之下,它通过对社会历史自然流变的顺应,进而反映了白马藏人思想、形式与语言的灵活自如,对三姑和刘祥武婚外情的认可和支持,显然是激活了人们对真挚爱情的肯定和向往,反映了白马藏族韵体文对生活的密切想象与生产生活本身的互动。
 
三、平武县白马藏族文学以韵体为主,兼有散、韵结合
四川绵阳市平武县境内的白马藏族乡、木皮乡、木座乡、石坎乡的白马藏族文学,呈现散、韵结合,以韵说体为主的流传形式。对白马藏族民间文学的整理,四川省着手最早。1981年四川大学中文系和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四川分会等组成文艺采风队对川北平武县白马公社的白马藏族民间文学及民俗进行了普查,其《平武县白马藏区采风报告》认为:白马藏族的民间文学是丰富多彩的,具有浓郁民族特色。1982年,他们编印出《四川白马藏族民间文学资料集》(内刊本),其中主要是采自夺博河(在木皮白马藏族乡境内又叫火溪河,另有达布河、脱波河不同白马语音译称谓)的白马藏族故事,也有少量甘肃文县(属陇南)白马藏族流传的故事如《色岸介的故事》等,但鲜见四川南坪县(今九寨沟县)白马藏族村寨民间故事的搜集文本,不能不说是一些局限。1984年周贤中搜集整理的《新娘鸟》由重庆出版社出版,成为国内第一种公开出版发行的白马藏族民间故事集。随后,相继有几种内部印行的白马藏族故事集、歌谣集问世。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种势头逐渐弱化,未见有更多新成果产出。
韵说体方面,平武县白马藏族文学体裁分布较为全面。有劳动歌、生活歌、山歌、酒歌、情歌、祭歌、丧歌、儿歌、舞歌,散、韵相间的有谚语、谜语、警句等。劳动歌,是白马人流传最广的歌曲,他们无论从事什么劳动都要唱歌。修房造屋有《打墙歌》;有《背水歌》、《背粪歌》;上山打猎有《猎歌》;下地干活有《耕地歌》、《割草歌》……春天到了,万木复苏,有《开春歌》,春播开始了,有《播种歌》,夏收、秋收有《割草歌》、《割麦歌》、《打麦歌》等等⑤。生活歌,包括一部分风俗歌。如《哭嫁歌》、《烟袋歌》、《赞姑娘》、《唱穿戴》、《防火歌》、《走路歌》、《送陪奁》等等。平武县白马藏族的酒歌很丰富,多数与陇南文县的相一致,可以即兴唱《迎客歌》、《祝酒歌》,我们在白马藏乡的厄哩寨调查时,村支书格汝就即兴一首《迎客歌》:“天上星星闪闪亮,远方的客人来藏乡。甘肃、四川的朋友相聚在一起,我们今天欢歌在一堂。”祭歌,包括《丧歌》、《祈祷歌》、《祭神歌》、《招魂歌》等。主要是在节日或祭神、祭祖的祭祀仪式上,由“白莫”(白马人的巫师,又叫“贝该”,文县称白马道师,叫作“贝母”)唱述,主要反映该族群的自然神崇拜和信仰。其中的《招魂歌》(《喊魂歌》)颇具文学性,特别类似于屈原的《招魂》。在人上山砍柴、打猎、农作时如意外受重伤、昏迷,白马人要请“沙巴”喊魂,辅之以草药治疗。如《喊魂歌》之一:
魂啊! /你不要到处去望到处去游!/家里的父母都在盼望你,/回来吧!
魂啊! /东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西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这首歌接着便是从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以及在家里和在野外的对比,来体贴“魂”的困难处境,呼唤着“魂啊! 回来吧!”(极类如屈原笔下“魂兮归来”的复沓吟唱)。相对于其他韵说体歌谣,白马藏族文学的情歌,数量显得较少,代表性作品的有:《阿斗图格》(《朋友歌》)、《赞姑娘歌》、《情歌》(男女对唱型)、《咪咪吆》、《古香昂珠》、《织麻布》等等。比较而言,平武白马藏族的这类韵体文,词曲并茂,表达出白马藏族民间真挚感人的爱情生活,体现了较高的艺术水准。如《阿斗图格》(别名《阿勒图格》)以强烈对比的手法,描写了一个由于包办婚姻而结合的男子对妻子的厌恶憎恨和对情人的深情赞美:
我心爱的人,/脑袋象碗豆,灵巧聪明;我讨厌的人,/脑袋象“都果”⑥,丑陋愚笨。
我心爱的人,/嘴巴象花椒一样小巧玲珑;我讨厌的人,/嘴巴象口袋一样又丑又大。
我心爱的人,/下身穿的花裙子,一闪一闪多漂亮;我讨厌的人,/腰身像撮箕(小簸箕)摆来摆去怪模样……
后面还有三节,叙说这个男子把情人比作“柏香树”四处飘香,而把妻子比做“臭椿树”尽放臭气。甚至连情人喝的水都是清亮的,而妻子喝的水都是肮脏的,足见爱之深、恶之深!
白马藏族的古酒歌“乐义”(或称“录”、“乐”),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对太阳、月亮、土地、树木、石头、大路以及火、酒等宇宙万物和日常事物,提出一连串的问题,然后用拟人的天真的想象 加以解答,优美而饶有趣味,别具一格。这可以说是白马人原始的天文学、地理学和哲学的形象化的总汇。如平武县白马藏族韵说体《太阳的歌》,其纵横驰骋的想象、神异奇特的构思,明显超出历代白马藏族个体文化创作能力,从中可以看到群体创作的痕迹,包蕴着族群的远古记忆:对日月的运行及天空宇宙的形成不理解。作品把太阳视为有生命、有感情的人,它象人一样吃饭睡觉、生儿育女。远古走来的白马人,世世代代看到太阳每天从一个神秘的王国的大门出来,经过重重失隘,在云彩中睡觉。因此,这个古老歌谣是在平武山区森林茂密、山高沟狭的自然环境影响下创作的。白马人早上看到朝阳普照大地,傍晚夕照辉耀群山之巅,便认为是太阳在不同的时间内吞食东西,这首歌的思维特点和表现方式表明,它是一首历史久远的古歌。平武白马藏族的韵说体还有儿歌和各种舞歌,仅“圆圆舞”就有几十首之多。我们调查的文本,包含着极其丰富的内容,反映了他们对大自然的认识、对人生的思考和对生活的赞美。
平武白马藏族的文学,还有处于散说体和韵说体之间的谚语、谜语、格言、警句等。从我们搜集到的平武县几十则谚语、谜语、格言、警句来看,这类散韵相间的文学作品反映了白马藏族丰富的人世经验和深邃的哲理思考。如谜语“一间房子不用桩,一根柱子撑中央”(伞)隐喻曲折、暗射事物语言通俗;谚语“大路走不尽,河水背不干”指学无止境,“老熊过冬舔脚板,豺狼冬天心发慌”指有备无患;格言“松树不砍不见白处,旁人不说不知错处”告诫人们要虚心听取各种不同意见,“打柴到山巅,背水到河边”教育人们成功在于不畏艰辛、贵在坚持;警句“院坝里的粮用扫把归拢,屋顶上的杉板要用石头压着⑦”告诫族民做事要讲规律、守规矩,“老虎和落单的盘羊⑧在山上碰面,谁也拿谁没法”指出面对强敌或困难,实力就是根本等等。这些散韵相间的民间文学作品,都是白马藏族从他们的生活实践中得出的箴言,具有其显著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
 
四、九寨沟县白马藏族文学以韵说体为主,兼有散说体留存
阿坝州九寨沟县(原南坪县)的白马藏族主要分布在马家、草地、勿角、郭元、双河、罗依、安乐等乡镇,其文学以韵说体为主,兼有散说体流传形式。
南坪白马藏族韵说体几乎涵盖了平武、文县两地的民间歌诗样式,主要有酒歌、山歌、风俗歌、叙事歌、劳动歌、抒情歌和园园舞歌等,从这些作品具备的思想内容、艺术特征、社会功能和歌者年龄等方面考察,可以窥见该地、该族韵说体文学有“时代层累现象”,即有些学者所称的“古歌”和“近歌”现象[13]。处于意义底层的古歌,沉淀有白马藏族古老部落生活的族群记忆,主要是神祗崇拜、祭祀表达和宗族传统的反映。如除夕夜的《酒歌》(《酒曲子》组歌),有别于其他白马人地域的常见酒歌,主要表现的是族群内集体辞旧迎新的传统:
正月初一喝美酒,/头杯美酒敬谁人?/牧羊人儿多辛劳,/敬祝今年羊兴旺。
正月初二喝美酒,/二杯美酒敬谁人?/父母长辈请上坐,/痛饮美酒保长寿。
正月初三喝美酒,/三杯美酒敬谁人?同姓族人齐举杯,/和睦团结保平安。
正月初四喝美酒,/四杯美酒敬谁人?大、小头人多辛苦,/敬祝平安又康健。
正月初五喝美酒,/五杯美酒敬谁人?家家户户同庆贺,/五谷丰登享年丰。
正月初六喝美酒,/六杯美酒敬谁人?寨内寨外客相聚,/相聚犹如一家亲。
正月初七喝美酒,/七杯美酒敬谁人?欢迎平武、文州客,/吉祥如意享太平。
正月初八喝美酒,/春回地暖绿芽生。种子锄头快备齐,一年之计在于春。
正月初九喝美酒,家家户户备春耕。东南西北都拜到,消灾免祸保丰收。
正月初十喝美酒,族规族约切莫忘。鸡鸭上圈莫下地,防火护林保安全。
磨房桥梁勤修整,人人尽责享丰年。⑨
这组新年敬酒歌,由马家乡南岸村白马人杨双喜(1938—)等多人问答说唱,现在该地能完整说唱、解释“除夕酒歌”的人已寥寥无几,系处于七八十岁以上耳聪目明、表达清楚的老人才可完成。该组歌包含着极其丰富的白马人传统文化内容:敬酒和说唱按辈分、头人的地位高低逐一进行,而寨内各家各户互相敬酒重在祝贺新年,不仅要敬外寨来的客人,还要热情敬贺平武、文州(今文县)远道来的客人;反映了白马藏族不仅族内讲究传统和宗族秩序、团结友好而且对族外的人也是以礼相待、好客热情;白马藏族重视畜牧业(如养羊、养牛),但更是以农为生、重视耕作。这组酒歌,把他们安排春耕生产,恭请“贝布”(即贝母、白莫,白马人的巫师)观天象、安四方,酒敬拜天地,意在来年平安吉祥、五谷丰登。这种族群内集体性的辞旧迎新仪式——酒歌说唱,实际具有坚定认同观念、凝聚人心归属,重申族规族法条款,安排全年生产劳动,求告来年兴旺丰足等等诸多思想意义,从而对保证实现族群繁衍发达有重要现实作用。
郭元乡沟里村白马藏民侯玉莲(男,1942—)的一些说唱,即韵说体歌诗,包含有更为久远的意义所指,是名副其实的“古歌”。如《劳欧赛够》(《开天辟地》)表现了白马人的远祖对世界之初和人类起源最朴素的认识和理解,而《赛欧塞柔》(《开疆封土》)主要是通过唱述,代代口传地追忆自先祖以来的种种流离之苦,还有《奥斯劳》(《说火·说柴禾》)反映着早期白马先祖对物理自然的生活化简单思考和初步探索。草地乡下草地村白马藏民杨德元(1942—)的说唱《赖迈》(《说喇嘛》)和《敬水神歌》属于反映祭祀活动和巫术仪式的古歌。这类韵说体作品,习惯从寨子的历史起兴,内容丰富,想象奇特,具备复沓章法和很强的吟诵性,说唱曲调极简单,已显出歌唱性减弱的特点。勿角乡英格村白马藏民班文玉(1943—)是九寨沟县白马藏族最具代表性歌诗舞结合体——“舞”(傩舞)的传承人。舞在文县岷堡沟流域白马村寨薛堡寨的流传,被称为“麻昼”(或称“跳十二相”、“十二生肖舞”)。其歌曲思想内涵极其丰富,说唱内容从寨上山顶的物事一直唱到沟底的物事,以体现认知祭祀或神祗活动的宽广度。班文玉等人的一系列舞(麻昼)说唱作品,内容博大精深,显现了其祭祀、娱神一体的文艺特点。
南坪白马藏古歌在深层次上,成为该族社会、经济、文化孑遗至今原初性意义的反射。毫无疑问,它们相当于白马人民族文化中口传文学的“活化石”,对探讨白马藏族的族源和历史演进也有重大价值,虽然它们在现代白马人生活中不占有主要地位,但文化文学意义极为深远。
九寨沟县白马藏族的散说体文学相对韵说体,整体规模较小,其中关于大熊猫的传说故事比较发达。我们所考察到的《熊猫的故事》、《熊猫为啥没有小肠?》、《熊猫舞的传说》、《大熊猫为媒的传说》等,涉及到了南坪白马藏族在历史上与大熊猫和睦相处的情况,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但存在互为异文的情况。如《熊猫的故事》、《熊猫为啥没有小肠?》和《熊猫和兔子的传说》主要内容一致:熊猫不幸中了猎弩,肠子流出,后来受了兔子诡计,被冻掉了小肠,此后就只有大肠,消化不好,粪便总是大团大团的。《熊猫舞的传说》、《大熊猫为媒的传说》也互为异文,故事情节大体为:
古时候,白马藏族阿加珠尼部落一个小伙和嘎珠尼部落一个姑娘相恋。按乡俗,若要成婚就得请媒人说亲,征得女方父母的同意才可定亲、结婚。男方先请的美妙动听的百灵鸟去说媒,女方因其能说会道不可靠,没答应;又请英俊潇洒的金丝猴去提亲,因其聪明本领大、恐难对付被拒之门外;再打发衣着漂亮的锦鸡到女方家说媒,因其花里胡哨不可靠,还是被拒之门外。男青年没有办法,就请求憨厚老实的大熊猫去提亲,因其态度大方、言辞恳切,女方终于答应了这门婚事。婚期定在正月十五至十八三天,男女双方为表达对大熊猫做媒美满婚姻的感谢,模拟表演它的习性和特征。这个活动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下勿角村班文玉老人讲述)
《熊猫舞的传说》口传文本丰富了祖先崇拜和部落崇拜发展而来的熊猫舞[14]的文化内涵,有助于人们感知白马藏民对大熊猫的特殊情感。
九寨沟白马藏族散说体故事还有《洋汤爷的传说》、《南山阿婆》(文县《南山娘娘》异文)、《舞的传说》、《涂墨节的传说》(涂墨节,涂抹锅烟墨的节日)、《山神和猎人的故事》、《野人(独角子)的故事》、《泽搜毕记》、《黑池爷的传说》、《火圈舞的传说》、《阿尼·格萨的故事》、《河老爷的故事》、《阿尼·肖曼的故事》、《欧里皇帝的传说》、《拉毛子的故事》、《班银鱼子的故事》、《班开花的故事》等。调查中,九寨沟白马藏族民间文学专家钦珠(班海平)认为:《阿尼·格萨》与藏族《格萨尔》毫无关系,把二者联系起来只是一种个人的联想和牵强附会,并无根据;九寨沟白马藏族并未流布过所谓《阿尼·措》,更谈不上是《格萨尔》的同一版本;所谓《阿尼·措》究竟来自哪里?所据语焉不详,或许误将别处流传的民间故事嫁接、移植于此[15]。《舞的传说》是九寨沟白马藏族散说体故事最具代表性的。舞,别称百兽面具舞(在文县石鸡坝乡薛堡寨、堡子坪等白马人村落称为“麻昼”),最初可能有数十种。我们田野调查时有老艺人讲述,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应该还有三十余种。新中国以后特别是“破四旧”,数量减少至十二种,就被误称为“十二相”,实际舞与十二生肖毫不相关。
综前所论,汉民族远古口传文学今已失传,我们依据清乾隆以来的白马语资料和研究成果,考察了白马藏族在今天的生活中还留存丰富的口传文学。毫无异议,它们具有文学的“化石”特质,对我们认识华夏初民们集体无意识文学的流变及其蕴蓄的文学智慧,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
 
注释:
①《西番译语》现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共记录了九种西番语各740个词汇,用汉字和藏文注音,距今260余年。日本学者西田龙雄和我国学者孙宏开在合著《白馬譯語の研究:白馬語の構造と系統》(日本松香堂,1990:19-20)中认为,其中的《川四》记录的是如今的白马语。因该著是中外第一本白马语研究著作,也是第一部现代白马语和《西番译语》(川四)系统的比较研究著作,故在白马语研究界影响重大,也不免对白马藏族文学研究提供借鉴和支持。见朝克、李云兵著《中国民族语言文字研究史论(第2卷)南方卷(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3 第167-168页。
②见邱雷生、蒲向明主编《陇南白马人民俗文化研究·故事卷》(甘肃人民出版社2011年出版)第229-234页。本文所引文县白马藏族传说故事,除特别注明者外,均见于该著及其《续本》(甘肃人民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
③该曲由陇南文县铁楼白马藏族乡强曲村“勒贝”余林机翻译整理。余林机(1963-),男,白马藏族,高中文化程度,为其白马藏族养父、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余杨富成(1925-)指定的该族民俗文化传人。
④根据文县铁楼白马藏乡民间歌手马永德、谭荣孝唱述《肖家女子》(华杰整理稿)归纳,该《肖家女子》故事梗概还见于《文县志》(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版)972页。陈英主编《文县史话》(甘肃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114页也有类似载录,文字同于《文县志》。华杰整理本叙事诗 《肖家女子》全文,见于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甘肃省分会、甘肃省群众艺术馆1983年编《民间叙事诗集》(内刊本)第1至16页。甘肃省群众艺术馆编2003 年 5 月印行甘肃民间歌谣、民间戏剧、民间传说故事、文论等合集《采花谣:陇上采风录》(内刊本)一书时,收录了华杰《民间叙事长诗——肖家女子》,见该书第177至190页。华杰先生以《肖家女子》为素材,创作了长篇叙事诗《山女》(11万字),于1984年印行油印本。1998年,天水市文联等编“花雨”丛书收入《山女》,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
⑤平武县白马藏族文学作品,本文主要依据我们课题组的搜集、整理所得,也适当参考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四川分会、四川大学中文系编印的《四川白马藏族民间文学资料集》(内刊本1982)和平武县周贤中先生提供的一些资料,包括白马藏族民间故事集《新娘鸟》(重庆出版社1984年版)等。
⑥都果,白马语,意即用老熊头皮制作的丑角面具。
⑦白马人传统上用木板当瓦盖房,为防风掀起,就用石头镇住木板。这种房叫“杉板房”或“沓板房”。
⑧据白马人的狩猎者观察,盘羊生性喜欢群居活动,成年雄性盘羊体格健硕,重达四五百斤,如其落单后独立活动,性情多显凶悍,可与老虎等猛兽抗衡、对峙。
⑨本文所引九寨沟县白马藏族文学作品,主要依据本项目组在南坪(九寨沟县)2012-2014年的实地调查和采访所得,文本翻译工作由白马藏族学者钦珠(别名班海平,1966年生,大专学历,九寨沟县文化局副局长)担任并审定。
参考文献:
[1]夏征农,陈至立主编.大辞海·民族卷[K].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 :407.
[2]朝克,李云兵.中国民族语言文字研究史论(第2卷)南方卷(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169.
[3]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藏语文教研室藏族文学小组编.藏族民间故事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289-303.
[4]吴晓东.中国少数民族民间文学[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0:182.
[5][6]孙宏开,齐卡佳,刘光坤.白马语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38;33.
[7]王春燕. 孙宏开、[荷]齐卡佳、刘光坤:《白马语研究》[J].华西语文学刊,2014(2).
[8]莫超,班旭东.白马语动词的人称变化[J].民族语文,2014(2).
[9]文县志编纂委员会.文县志[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7:972.
[10]刘启舒.文县白马人[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6:95-126.
[11]黄晓娟.论口传文学的精神生态与审美语境[J].文学评论,2011(2):203-206.
[12]朱国华.口传文学:作为元叙事的符号权力[J].求是学刊,2003(1):96-100.
[13]肖常纬.白马藏人民歌古今论[J].音乐探索·四川音乐学院学报,1989(1):67-72.
[14]魏琳.白马藏族“熊猫舞”的表现形式及文化渊源[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6):80-84.
[15]蒲向明.论白马藏族民间故事的主要类型及思想内容艺术特色[J].井冈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3).
 
Prose-narration Style and Verse-narrative Style: the Coexistence of State about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in Adjacent Area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PU Xiang-ming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 Longman Teachers College,Chengxian,Gansu,742500)
 
Abstract: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is an art of oral language from Baima language, is prose-narration style and verse-narrative style in the whole form of spreading coexist. But the geographical situation, and there is an imbalance, its spread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adjacent to the area is not consistent. Scattered in Mianyang Pingwu area, rhyme combination, mainly in verse; in the Aba Tibetan and Qiang Autonomous Prefecture Jiuzhaigou area mainly in rhyme, both prose; in Wenxian County of Longnan, area is mainly in prose, both verse. The reason is that the evolution, development and accumulation of differe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natural environment differences are determined. To investigate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Baima Tibetan literature spread and for understanding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Chinese people of the inheritance to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of literature changes the latent wisdom will obtain evidence and reference, and therefore is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Keywords: Baima Tibetan; Oral literature; adjacent area in Gansu South and Sichuan North; circulate form;prose-narration Style; verse-narrative Style

版权所有©白马人网www.bmaren.com      蜀ICP备17025892号-1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白马人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